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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政赤字仍是特朗普執政期棘手難題

財政赤字仍是特朗普執政期棘手難題

2025年03月23日 21:34 第一財經

資料來源:新浪財經

長期看,未來十年美國預算赤字累計將高達20.2萬億美元,同期國債利息總支出將增至10.6萬億美元。

繼前一財年產出歷史上的第三大財政赤字,2025財年前5個月美國聯邦政府財政收支缺口接續擴大至1.15萬億美元,較去年同期大幅增長0.32萬億美元,且創下同期赤字新紀錄,這一結果無疑讓美國財政部未來四年內將赤字率壓減一半的努力變得越發急迫。 更為重要的是,鑒於自己在首任期內曾創出了共計3.13萬億美元這一美國歷任總統無人能越的最大體量財政赤字,特朗普誇下了接下來四年新任期中要大幅削減赤字的海口,只是看眼下局勢與未來趨勢,其試圖祛除赤字規模日益腫脹的心病恐非易事。

擴張財政赤字的主要力量

無論是為了加強經濟增長的內生動力,還是提升新任期中的自身影響力與政治威望,抑或是出於彌補第一任期內變革預期落後的遺憾,特朗普都會在接下來的四年中加大以減稅為主旋律的稅改力度。 由於首任期內黨內分歧,特朗普將企業所得稅率從35%降到15%的目標提議並未實現,最終稅率僅降到了21%,且至今年年底14%的企業所得稅率降幅行將到期,特朗普不僅已經決定將該稅率降幅鎖定為永久有效,而且進一步將稅率下調至20%或15%,但15%的最低稅率僅適用在美生產的企業。

  個人所得稅也是特朗普減稅政策方陣的主體內容。 一方面,針對在職的一線工人、服務人員等工作群體,特朗普取消了對加班與小費收入的徵稅,同時允許汽車貸款利息部分抵稅; 另一方面,對於中老年群體,特朗普取消了社會保障福利的繳稅,也就是年收入超過2.5萬美元的老年人在領取社會保障福利時不再繳納50%~85%的所得稅,如果再加上本已存在的各種抵稅與免稅專案,美國個人所得稅削減與降低的幅度不小。

美國個人所得稅一直是政府最大的財政收入來源,2024財年對公共財政的貢獻額度高達2.43萬億美元,同時企業所得稅收入凈增1100億美元,總規模達到0.53萬億美元。 對比同一時期內的4.92萬億美元財政總收入,個人所得稅和企業所得稅的貢獻總量佔比超過60%。 因此,特朗普的全面與大力度減稅必然帶來財政收入的銳減以及赤字規模的擴張。 按照美國智庫稅務基金會的測算,特朗普的減稅政策或在未來十年減少7.8萬億美元的稅收,平均每年減少7700億美元左右,同期將產生6.7萬億美元的財政赤字。

在固定資產投資方面,特朗普正在大力度推行固定資產投資獎勵性折舊,即所有資產的當期折舊率從50%提高至100%,與此同時,為激勵與支持製造業發展,汽油車製造商以及鋼鐵生產商從政府手中拿到的設備改造與升級補貼也會明顯增加; 更重要的是,上一任期中,特朗普曾經提出過規模為1.5萬億美元的大基建計劃,但由於民主黨的反對而最終擱淺,舊盤重操,特朗普已明確提出要“重建我們的城市”與“拆除醜陋的建築”,以城市建設為中心的大規模基建計劃是接下來白宮施政的主要方向。 初步測算,包括固定資產折舊、製造業補貼與大型基建計劃,公共財政可能安排的總支出將超過1.7萬億美元。

值得指出的是,在創造財政赤字方面,國債利息支出已成為所有支出專案中增長最快的部分,其中2024財年利息支出首次超過1萬億美元,規模增至1.1萬億美元,同比增幅近30%,債務利息支出佔GDP比重升至3.93%,創出過往26年的最高水準,而在2025財年的前5個月中,政府公債的利息支出又較上年同期增長10%。 作為政府公債成本擴張的基礎,目前美國債務總額已突破36萬億美元,債務之比超過100%,而按照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CBO)的預測,未來十年美國國債可能激增20萬億美元。

理論上說,國債發行量越大,供給過剩狀態下會壓低二級市場價格,同時推高一級市場收益率,由此引起的利息支出不斷增加也會放大公共財政的可持續性,並導致投資者要求美國政府支付更高的借貸期限溢價,進而推高整個借貸成本,政府負債成本上升導致財政赤字壓力增加,於是成為美國的一種長期趨勢。 按照CBO的測算,2025財年聯邦政府財政赤字將達到1.87萬億美元,而利息支出佔比超過50%; 長期看,未來十年美國預算赤字累計將高達20.2萬億美元,同期國債利息總支出將增至10.6萬億美元。

壓減財政赤字的重要抓手

理論上看,特朗普的減稅政策是基於經濟學的「拉弗曲線」理論,即過高的稅率只會嚴重損害人們創造的積極性,從而讓稅基縮小,最終能收到的稅收也會更少; 相比之下,適當降低稅率,則可以有效擴大稅基,增加總稅收量。 據美國稅收基金會測算,特朗普的新一輪減稅可使2026年納稅人的稅後收入平均增長2.9%,長期增長約3.0%,由此必然有助於促進私人與家庭消費,外加減稅帶來的企業投資積極性提升,美國GDP可長期增長約1.1%,公共財政收入藉此將獲得明顯改善。

提高進口關稅乃是平衡政府財政收支的另一個有效力量,特朗普甚至公開表示,要讓進口關稅成為所得稅收入的主要替代。 截至目前,特朗普已經宣佈對墨西哥和加拿大出口到美國的所有產品徵收25%的關稅,同時對所有進口自中國的商品加征20%的關稅,另外還表示要對美國進口的鋼鐵和鋁加征25%的關稅,並對美國進口商品徵稅的國家徵收“對等關稅”。 不僅如此,特朗普還在積極推動美國對“外部”農產品、藥品、石油和半導體等特定行業徵收約25%的關稅,併發出威脅要對所有進口商品徵收統一的10%或20%的關稅。

從最新數據看,今年2月份美國關稅總收入達76.75億美元,比去年同期高出9.23億美元,表明關稅政策可能正在增加財政收入,而且隨著3月後更大面積與更高進口關稅的相繼落地,這種趨勢也會進一步加強。 按照CBO的預測,拉滿關稅弓弦(對所有進口商品徵收20%的普遍關稅,並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額外徵收50%的關稅)后,未來十年可降低財政赤字2.2萬億美元。

由馬斯克挑頭的政府效率部(DOGE)所可能發揮出的減縮財政赤字功能被寄予了很大希望。 按照馬斯克的計劃,要將目前6萬億美元的政府支出至少削減2萬億美元,為此,DOGE目前正在大力度推動聯邦政府機構的裁撤與削減,在教育部已經關閉之後,國際開發署、消費者金融保護局、聯邦行政研究院等機構都將隨之撤銷,與此同時,以“買斷計劃”為主的政府雇員大規模裁減工作也在雷厲風行地進行,對此,德意志銀行測算,若永久性削減10% 的政府雇員並在完全凍結招聘的情況下,每年可節省約250億美元的公共開支。

作為一項十分重要的工作,DOGE也負責監督落實一些政府部門的赤字削減目標,其中教育和勞動委員會10年需削減3300億美元財政赤字,農業委員會也須承擔10年削減2300億美元的赤字任務,能源和商業委員會也要完成10年削減8800億美元的最大規模赤字削減任務,不僅如此,國防部未來5年內每年要削減8%的國防預算, 期限削減規模約500億美元,至2030財年軍事支出減少近3000億美元。

廢除拜登時期的清潔能源產業政策以及擴大傳統能源開發力度與進度,也是特朗普增加政府收入和部分對沖財政赤字的重要一環,為此,特朗普取消了購買電動汽車的7500美元消費者稅收抵免,並推翻了拜登時期的燃油車排放標準。 根據美國稅務基金會測算,上述兩項舉動可導致未來十年財政赤字分別下降0.9萬億美元和0.1萬億美元;另一方面,特朗普計劃要增加石油生產以及天然氣開採,此舉將為今後十年的財政收入做出約0.4萬億美元的貢獻。

當然,為了增加財政收入與縮減赤字規模,特朗普也不惜劍走偏鋒,按照每張價格500萬美元計算,計劃對外賣出1000萬張美國移民“金卡”,由此可以多增15萬億美元的財政進賬。 另外,基於目前美國有22%的債務是短期國庫券,美國財長貝森特準備減少短債發行規模並增加長債發行數量,目的是通過降低短期利率倒逼美聯儲降低貨幣市場利率。 按照貝森特的計算,如果美聯儲能把利率降到2%,美國政府每年在國庫券上的利息支出就能減少GDP的1.1%,財政赤字壓力便會得到一定程度緩解。

不可擺脫的財政赤字難題

貝森特曾提出過名為“3-3-3”的計劃,內容是至2028財年聯邦政府財政赤字削減至GDP的3%,同時實現3%的GDP增長與每年300萬桶的石油產出,后兩者當然是實現前者目標的基本前提與條件。 數據顯示,2024財年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1.83萬億美元,赤字率為6.4%,如果削減至3%,相當於四年之後財政赤字規模砍去了1萬多億美元,不過,貝森特的設想似乎很快被更權威的聲音所否定。 按照眾議院通過的最新預算決議,2025財年聯邦預算赤字為2.2萬億美元,赤字率7.3%,未來十年增加赤字2.8萬億美元,實際赤字率約為6%,看得出,眾議院的赤字預算數據在短期內要高於CBO的測算結果,同時二者對長期赤字率的預判也相差不大。

包括教育、農業等在內,特朗普政府收縮了許多自主性支出的口徑,並向很多部門派發了裁減赤字規模的硬性指標,但同時也有更多的法定性支出以及一些自主性支出增大了預算規模,如國土安全委員會未來10年獲得了超900億美元的預算增加額,同期軍事委員會獲得了1000億美元的增量預算指標,司法委員會拿到了10年1100億美元的預算增加額, 而籌款委員會所分配到的預算增加額度則達4.5萬億美元之多,即便是國防預算總額要在未來5年削減8%,但仍有核武器和導彈防禦計劃等多達17個領域的支出不僅不會減少,反而還要增加。

為了讓減稅政策能夠如期順利啟動,特朗普很大概率上會選擇預算和解程式,這一決策機制的核心優勢就是允許立法在國會以簡單多數(51票)通過,但是減稅是否能夠帶來相應的經濟增長,未來卻存在不少懸念。 一方面,不同於特朗普1.0時期的減稅政策,2.0期間的減稅力度要弱了許多,這種邊際遞減效應極有可能傳導至消費與投資層面;另一方面,新一輪的個人減稅主要面向普通工薪階層,龐大的中產階級並沒有得到實惠,也就難以刺激出可以預期的消費增量。

再來看大刀闊斧的政府部門改革。 公共開支是總需求的重要組成部分,減少政府購買固然可以壓縮赤字,但同時也必然削弱財政投資對經濟的拉動力量,尤其是稀釋政府投資的“乘數效應”,包括政府與企業的合作關係中斷、業務量萎縮的情況下也會倒逼企業做出相應的裁員安排,外加主動性或被動性離職的政府雇員群體,勞動力市場失業狀況很可能出現惡化趨勢。 按照巴克萊銀行等華爾街機構的預測,至今年年底,政府部門變革所引起的總裁員人數將超過50萬人,相當於2024年美國就業增量的四分之一,消費因此受到的衝擊值得擔憂,且由公共投資抑制與私人消費收縮綜合形成的對經濟增長負反饋也必然拉長財政赤字扭轉的進程。

進一步來看提高進口關稅政策。 數據顯示,去年美國的關稅收入為770億美元,按照特朗普的邏輯,若想通過提高進口關稅彌補美國智庫稅務基金會所測算的因減稅所發生的每年7700億美元左右所得稅損失,就須將現有進口關稅率上調100%,但這種假設極不現實,即便真實操作起來也會招來相關國家的報復,最終只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更為重要的是,提高關稅所引起的再通脹憂慮已經開始在美國蔓延,最新月份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的消費者信心指數已創下近四年來最大跌幅,對未來一年的通脹預期升至兩年來最高水準,反映未來5年通脹預期的美國密歇根大學物價讀數正在朝著歷史最高點靠近,一旦高關稅關聯出高通脹,作為美國經濟最重要部分的消費中樞就會遭遇重創,巨集觀經濟很有可能發生“滯脹” 風險,到時財政狀況改善的希望也會越來越渺茫。

特別要強調的是,今年前兩月美國CPI同比上漲2.9%,剔除食品和能源價格後的核心CPI同比漲幅為3.2%,雙雙距離政策設定目標依舊較遠,如果再考慮因提高關稅所衍生出的再通脹風險,美聯儲貨幣政策寬鬆度的收斂傾向必然會不斷強化,而且美聯儲今年以來所公佈的貨幣政策會議紀要也都沒有放棄對調降利率持謹慎態度的口風。 只要美元利率維持於高位,美債收益率也會跟著橫盤於高點,國債利息成本推高財政赤字的壓力自然不會出現鬆動,特朗普所追求的財政收支改善目標便恐難實現。

(作者系中國市場學會理事、經濟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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